他輕嘆一聲：“當年可不像現在——公共場合到處都是攝像頭。那時要找個不認識的人，就是大海撈針！”
找不到人怎麼辦呢？
那幾年，夫妻倆已經放棄了自己生養的希望，也從沒動過領養別家孩子的念頭。
領養的大機率不親，他們也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丁克生活。
於是就合計著，要把這孩子送走。
爺爺轉過頭，笑著看了一眼陸可：“但這個小家夥，那會兒才剛滿月，就好像知道什麼！每次你一看到他啊，他就朝你笑！還伸出小手，握著我們的手指頭不放！
“哎……一來二去，我們就心軟啦！我們沒有子女，平時呢，也挺嚮往人家那些父母，還有那些爺爺奶奶含飴弄孫的生活。考慮了幾天，最後決定，留下他！把他當自家親孫子來養好了！”
嚴明煦的目光從對面投來，帶著剋制的同情和溫柔。
但爺爺那麼努力地幫他刷童年的好感度，說到底，也只是白費力氣，並不能改變什麼。
他們早已不是那種關繫了。
沒有未來，當下也就無所謂挽救。
但爺爺的講述還沒完。
他繼續認真地跟嚴明煦說：“他是個很省心的孩子，從小就很懂事，搶著學做家務，幫我們忙——後來我們領養了欣欣，他也幫著帶妹妹，保護妹妹。
“他很聰明，學習還很認真。我們每次去給他開家長會，老師提到他，都是誇！”
說到這兒，大家都笑起來。
爺爺話鋒一轉，臉上露出些許複雜的神情：“但是後來呢，他迷上了唱跳，表演。好幾個老師都特地上門來拜訪，建議我們送他去專業的培訓機構。但我和他奶奶比較傳統，都怕他從此不再好好學習了，走上歪路，就不同意他鑽進去——給他報的，也都是小孩子的那些興趣班；玩玩夠用，成不了什麼氣候。
“他呢，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撒潑打滾，甚至都沒跟我們賭過氣。就自己省零花錢，去買碟片，要麼就上網找課，自己自學……”
老人家頓了頓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似乎是想到，這孩子最終還是走上了當初他們試圖阻攔的路。
原因還是為了給自己掙醫療費，撐起這個家。
爺爺低了下頭，臉上的笑容有感激，也有些慚愧。
他拍了拍陸可的膝蓋，臉依然朝著嚴明煦，好像在跟一個大人物，推薦自家孩子有多麼品學兼優似的，鄭重道：“他什麼都好！真的！就是有時候心太善，需要有人替他撐一撐後背——小夥子，你明白嗎？”
那雙深邃的眸子再次看了過來。
嚴明煦神色認真：“明白。”
一老一少似乎完成了什麼交付儀式，爺爺滿意舒了口氣，奶奶也溫和地笑了笑。
陸可因為篤信這一切沒什麼意義，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爺爺的講述裡。
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完整地聽說自己的身世，也幾乎立即就從中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。
他確認道：“爺爺，您是說，那個掃地的阿姨……就是，那個人？”
老人家頓了一下，沒想到他這麼敏銳。
但這個話題既然已經開啟，這孩子也不是原來那個經不起風雨的小朋友了。
於是，他坦率承認道：“應該是。長得挺好看的。你的模樣像她。”
陸可的腦子有點亂。
他無謂地笑了一下：“不是戴著口罩嗎，怎麼知道她好看？”
這時，旁邊的奶奶也加入進來：“她後面還來過。”
爺爺：“對——她眼睛就好看，跟你的一樣。”
陸可猝不及防：“…………來過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