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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不煩一席話講完,大領導帶頭鼓掌,說了幾句廢話過後,又裝模作樣地問大家意見,大家當然不敢有意見,他才滿意總結陳詞:“思雨呢,方案有態度,楊不煩的方案綜合分數高,我都很滿意。”
楊不煩不由坐直了,等著他的“但是”。
“但是呢。”
大領導面露難色,“楊不煩的方案做得好,就是啊,你這個執行力和協調能力還是差一點兒。”
他巧妙地停頓了一下,“要不這樣,這次我們用楊不煩的方案,由思雨去推進負責,這樣不就強強聯合了?”
微信群的訊息突然多了起來。
【他搶煩的方案給思雨做,煩的專案數量不夠,今年晉升是夠嗆,代入一下心死了】
【大郎真該喝藥了,煩也真該升職了】
【如果江總和煩是真的,難道他就看著大郎欺負人,也不管嗎?】
【管?江總都沒在公司公開過關系,意思就很明顯唄,越有錢的人越現實】
……
楊不煩在心裡捋著大領導的家譜已經罵上三四過了。
如果她像她的好朋友那麼有種的話,當場就能給這個肥豬一點教訓,可是她沒有。
對她來說,快意恩仇只是顱內為了過癮的想象,現實裡做不出來,只能默默等技能冷卻,假裝什麼都沒發生。
雲思雨雙臂抱胸,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。
衛生間。
楊不煩把所有資料移交給雲思雨之後,就決定今天不加班早點回,她站在洗手池邊洗手,冷不丁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氣。
“你和江總在一起很久了吧?”
楊不煩望向雲思雨,“啊?”
雲思雨美目流轉,視線落在她的包上,“包很襯你。”
“上次他挑了幾個,最後還是拿了這個,我本來還覺得款式爛大街,但你拎著很耐看,挺適合你,”雲思雨笑笑,“如果在一起時間不長,他應該不會這麼瞭解你的風格。”
楊不煩望向暖光鏡裡的自己,通勤裝,丸子頭,通身散發著打了一天工那種臊眉耷眼的喪味兒,人比衣服還要疲憊。如果這也算風格的話,整個科技園的社畜豈不是都共享一個風格?
在她攬鏡自照的間隙,餘光裡瞥見雲思雨也正含笑打量她。
那眼神裡並無惡意,大概類似於人類看寵物那種,那是包容的,溫和的,友善的,但也是居高臨下的,籠罩的,俯視的。
她跟江其深是一類人。
或許在她眼裡,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,她都不必降格屈尊來做楊不煩的對手,楊不煩是夠不上她所需要面對的那個戰場的。
而她,濃烈,燦爛,優越,站在江其深身旁就是媒體盛贊的“天生一對”。
她一定知道自己何其優越,只要偶爾臨水照一照普通眾生這面鏡子就行了。
楊不煩也不知道該對這樣一個人抱有什麼樣的心情。
她拿走她連日來想做的專案,說討厭不至於,說喜歡,又很欺負自己,說嫉妒,那更不體面了。
大概只有羨慕了。
有錢、美貌、學歷高,人生的容錯率比她高二百倍。
不敢想她要是能擁有這麼輕而易舉的人生,會變得多活潑開朗。
楊不煩走出辦公園區,四月暖煦的風迎面而來,腦子裡有念頭一閃而過,原來他給她買包的時候,雲思雨也陪著。
只是自尊心讓她不要問為什麼,因為不論那個答案指向什麼,她都會被患得患失這種低位心理反複虐待。
傍晚的深圳霞光旖旎,天穹大團的雲堆積翻滾,若有似無的風,裹著白天的餘熱,與行人錯身擦肩。
楊不煩闊步往前走,冷不丁聽見有人喊她,她循聲望去,一眼就看見停在路邊的豪車,有人探出頭朝她招了招手。
那是司機老張,四十多歲的退伍軍人,人長得兇,但和善心細,一看見她就笑得見牙不見眼。